蔚藍的彩虹天空

民國51年  年初一    在外埔門口合照

從右邊數來 是爸爸 小叔 三叔

我在阿嬤右邊   後面是未出閣的小姑姑

民國50年 過年時 阿公和阿媽的合影

後面長板凳 是阿公的工作檯

年輕時的阿公~~很帥    阿嬤~~很秀氣

中間那位是阿祖(祖母的媽媽 )   阿公的輪廓很深 喔

阿公  你手上提著大包小包 搭飛機 去哪兒玩呀 ?

大約民國52年~~~ 阿公和姊姊 小妹 及我

去圓山動物園 給林旺爺爺看

自從上次寫過祖母之後 一直覺得對於疼愛我的祖父

也應該寫下我對他的思念   只是想等待那個情緒

卻始終等不到

心願未了 老覺得有件事未完成 而耿耿於懷

印象中的祖父 是很兇的　他罵人嗓門很大

住在外埔時 每天一大清早 就把全家人都挖起來

他要開始幹活 也不讓我們小孩偷懶 賴床

最常見的 就是到每個房間外面大聲喊 ：太陽曬屁股囉！

當他來回喊個幾遍 看看沒有動靜 就會開始採取下一個行動

拿著長長的竹竿用力敲天花板 加上大嗓門

然後開始一個個點名

在這種情況之下 瞌睡蟲 早被趕跑 只好心不甘情不願的起床

三叔是個賴床大王   功力之深厚

即使在這麼險惡的環境之下

他依然可以安穩的 一覺睡到中午 才起來吃午飯

小叔一起床 就到後院 把母雞剛產下 還溫熱的雞蛋

用針札個小孔 一仰頭 把營養全吸到肚子裡

然後 原封不動的 把蛋殼偷偷放回籠子裡

難怪四兄弟中他的塊頭最大　都是拜老母雞之賜

祖母聽到母雞咯咯叫 過來撿蛋  發現其中一個又是空蛋殼

開始大聲嚷嚷：哀喔……..

其實 她最疼愛小叔這個屘仔

這時 小叔早一溜煙　不見人影

媽媽煮飯 常會加上又香又甜的地瓜切塊

我每次都搶先　把愛吃的地瓜 搜刮一些到我碗裡

飯鍋裡 就會出現一個個窟窿 祖母開始唸我

我有點慚愧　可是。。。我更貪嘴

祖父知道我討厭肥滋滋的肥肉

總會夾起三層硿肉 把中間的肥肉咬掉 自己吃

再把QQ的豬皮 和香噴噴的瘦肉　夾回我碗裡

然後又幫我夾青菜 醬瓜 荷包蛋……

我碗裡面  每餐都有滿滿的豬皮和瘦肉 吃得心滿意足

絲毫不會覺得 吃人家口水很不衛生

他總說我面黃肌瘦　要多吃點 可 我都不知吃到哪裡去

拐了他不少 ~~~他最愛吃的肉

他或許不知道 其實他也是瘦骨嶙峋....

我爸爸更瘦啦　他把好吃的都留給我們 自己捨不得多吃ㄧ口

關於這一點 我非常相信遺傳基因

這對父子  各方面都非常相像

除了長相以外

祖父是個木匠 他的手藝十分高超

 舉凡家裡看得到的大櫃子

桌 椅 菜櫥 衣櫃  各種尺寸木桶  ( 包括飯桶 水桶 尿桶 ....)

….無一不是他的傑作

整天 就看到他在工作檯上刨木頭 鋸木塊

刨下薄薄 長長 漂亮的木頭片 和鋸下一地的木屑

我總在一旁　邊看邊玩  覺得十分有趣

他的神情是那麼的專注 大大的手掌

把一片片刨好 磨好的木片 仔細用鐵圈圍起來

中間完全沒有一絲縫隙 每片木頭 都做得一模一樣

圈起來之後 又圓 又光滑 又整齊

然後再上漆 弄好久 終於大功告成

漂亮的木桶  讓客人十分滿意 不停誇讚 感謝他

這時 他就會露出幾顆金牙 笑得十分開心 得意

因為他的專業 受到了最大肯定 有無上的光榮

木頭是直的  可是 他總能把它弄出漂亮的弧度

讓我在一旁 看得比他還專注

地上木片太多時

他就開始對我一長串嘰哩瓜啦的客家話

我聽不懂 只知道他要我去後院拿什麼東西....

傻傻的我  來回跑了幾趟 都拿錯 他不耐煩了 就開罵

後來媽媽過來解圍 告訴我 阿公要掃把和笨斗

這種畫面經常出現 因為 他每次要我拿的東西都不盡相同

可是 他會講閩南語 又不願講 害我跑得累死 又被罵到臭頭

吃飯時 會故意不要吃他咬好的瘦肉

他 好說歹說半天 我才肯吃...

其實我心裡早垂涎三尺 不想再堅持 可是就脾氣拗　拉不下臉

我可從來沒有看到他幫哪個孫子 咬瘦肉的 只有我

不知道他為何獨獨對我那麼好

實在很想念他 我想告訴他 我很愛他

可惜 ….再也沒機會了

每年除夕　年夜飯一吃完　身為大家長　

阿公總是第一個發壓歲錢

因為這是一個指標　其他伯伯叔叔姑姑的紅包　都不能多過他

最早　是五元　後來逐年增加到１０元　２０元

所以　他發壓歲錢　是大家最期待的　

當他拿出一大疊紅包袋　客廳就會響起一片歡呼聲　　

接下來　我們手裡滿滿的紅包袋　就會被媽媽收去保管

往後幾天　媽媽會慢慢發五角　一元壓歲錢　

讓我們去買零食和鞭炮

過年時　小孩最開心　有吃　有喝　有玩

供桌上　阿公會在每個小盤子裡裝滿糖果　餅乾

桌子很高　我們個子小　想吃　就得想辦法

有了！！　我們從樓梯上抓著繩子　

像泰山一樣　盪下來時　順便伸手抓一把　

時間點若沒掐準　就會撞牆　弄得滿頭包　還吃不到糖

這功夫可是平時就得練　否則 一時半刻練不來　

就只好看別人塞滿嘴　而你卻只能乾瞪眼　流口水。。。

阿公又開始整天嚷嚷　

說：這些小孩喔　才剛放的　又沒了。。。

他不敢怠慢祖先　再放　我們再趁隙偷吃

好像玩「貓捉老鼠」　那時真是貪吃

我知道　他心裡 是疼我們的　故意讓我們解饞

而且　大過年的　他也不能罵人啊

暑假　我們去大肚伯父家玩　祖父有時也會去　

晚飯後　看我們和堂兄弟姐妹

在塌塌米上玩摔角　世界大戰時　

他會邊責備　邊笑著　看我們瘋

因為生長在父權時代　他要保持一家之主的威嚴

所以　總是板起臉孔訓人的時候居多

但是　我知道他是很感性的人

刀子嘴　豆腐心

光看他對我們默默付出的愛　

和阿嬤過世後 他的落寞神情 我就知道了

爸爸很孝順　祖母過世後　阿公在兒子家輪流住

他每次來台北時　爸爸總會抽空帶他到處走走

我們去過板橋林家花園　圓山動物園　木柵指南宮。。

爸爸特地去照像館　租一部相機　為我們拍照　留下紀念

媽媽雖然經濟結据　在阿公來時　還是會想盡辦法　

去賒帳買豬肉 煮一鍋香噴噴的三層控肉

祖父不知情　還是常常咬瘦肉給我吃　

我不只一次聽他對媽媽說

老二這麼瘦　怎麼不常常買肉給她吃？

媽媽對我使眼色　我竟看不懂　還吃得很高興。。。。。

如今想起  覺得自己很不能體諒大人的心境

阿公過世時 我們跪著　匍匐到棺材邊　瞻仰他的遺容

我摸著他冰凍過的臉龐　難過得眼淚直掉　

我知道　再也看不到他　

我真的  不想再搶他碗裡的瘦肉。。。。

只要他再活過來 ......就好

３０幾年過去了　每次看到阿公的照片

就深深懷念他

願他在天國　可以看到我們　過得很好

也有很多　比控肉更好吃的牛排　雞腿。。。

更希望他還可以常常露出金牙　笑得很開心

因為 他知道 我們思念的心  從沒斷過.....

後代子孫 也都能成為善良百姓

父慈子孝 謹守本分

他應該可以寬慰的含笑九泉

我真的想跟阿公說:謝謝你 我愛你....